八十岁高龄的母亲，病成植物人已有两年。两年多的日子，两个小时一翻身，三个小时一进食，捶背、擦洗……单位里的一摊子事也在等着老夏去做。夏泽明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而母亲的病情却不见有任何起色。
终于有一天，老夏的女儿说话了。在她不情愿地送来药的同时，也带来了她的想法：“爸爸，你累不累呀？……奶奶都这样了……这么做值得吗？”
老夏默然了。通过胃管，他伺候着母亲服了药，然后对女儿说：“你坐下，老爸给你讲个故事。”
四十年前，在北方的一座小镇里，一户人家里有一个小男孩。那是个冬天，那时的冬天特别冷！小城里的人家大都没有暖气，只能靠火炉取暖。一天，孩子的妈妈出去买煤，爸爸上班去了，便把孩子寄放在邻居阿姨家里照看。阿姨很喜欢这个小男孩。她想起那一天刚好是孩子的生日，便想给孩子煮几个饺子吃。阿姨在火炉上烧了一锅水，便进厨房去包饺子了。就在这时，一直在炕上玩耍的小男孩下了地，他似乎对锅里“呼呼”冒出的白气很好奇，便歪歪咧咧地来到炉前，小手一扒，悲剧发生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扣在了孩子的头上。
当孩子的母亲闻讯赶来时，孩子已送进了医院。母亲没有埋怨阿姨，她只是流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问大夫：“我的孩子还有救吗？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大夫说：“需要输血。往后还要植皮。”母亲平静地说：“用什么都可以从我身上取，只要我有，只要能救活我的孩子。”母亲殷红的血液注入了孩子的体内，小男孩安静地睡着了。年轻的母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又去找大夫，“俺娃这回不要紧了吧？”大夫说：“还很难说，就怕创面感染。”四十年前的医学还不是很发达，连抗菌素也很少。母亲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半夜里，当值班大夫走进孩子的病房，他吓了一跳。只见孩子的脑袋通红通红，像个火红的灯笼。母亲则斜靠在旁边的一张长椅上，昏沉地睡去，手上还滴着鲜血。后来才知道，孩子的母亲不知听谁说的，母血是最好的抗菌素，只要将母血涂在孩子的头上，创面便不会感染了，于是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抹在了孩子的头上。可她自己由于连日劳累，过度紧张，而昏了过去……
“那么后来……后来那男孩怎么样了呢？”女儿紧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当然好了，母亲的血液为他注入了新的活力。母亲又几次为他植皮帮他抵御了病菌的侵袭。是母亲用鲜血、用肌肤、用所有的爱，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小男孩奇迹般地痊愈出了院。”
“爸爸，您一定认识他吧？现在他在哪呀？”
“何止我认识，你也认识……”
“是谁？”女儿追问。
“就是我，你的爸爸。”
此时，女儿已泣不成声。她伏下身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奶奶的满头白发，并把脸温存地贴在奶奶那苍老的脸上，哽咽着说：“帮你……翻个身……好吗？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