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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伊水墨连环画《爱情的位置》(全图)

2018-05-03 10:35    

内容说明

青年女工孟小羽,在电车上认识了烙火烧的工人陆玉春。在相互接触中,小羽发现陆玉春是个积极上进、刻苦学习、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于是,他们相爱了。小羽的女友亚梅,很不理解小羽为什么爱上一个烙火烧的。但小羽的回答是,真正的爱情,地位和金钱是代替不了的。

根据刘心武同名小说

改编/吴 可 绘画/沈尧伊

1. 我和小陆快一个月没见面了,今天他约我到大华影院看电影,心中不由荡起了幸福的回忆……

2. 我们是在1976年秋天相识的。有一天下班,我上了电车,发现一个坐在单座上的留小胡子的青年人,他旁边站着一位老大爷,吃力地抓着吊环,仿佛随时可能晕倒。

3. 一位站着的青年请“小胡子”给老大爷让座。可那“小胡子”满脸不高兴地说:“我还要坐哩,你何必多管闲事!”

4. 倒是一位花白头发的妇女站起来给老大爷让了座。

5. 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了。但“小胡子”还余怒未息:“凭什么给他让座?我知道他是不是‘地富反坏’?”那青年眉毛跳了一下,一句一顿地对 “小胡子”说:“总有那么一天——你要后悔的。”

6. 胡搅蛮缠的人我也见过一些,可是像“小胡子”这号“高质量”的,倒是头一回碰上。周围的乘客也都愤怒地看着他。

7. 以后,每当我上中班,便很容易在电车上碰到这个青年人。他总是一上车就站到车尾角落,学习外语。

8. 有一天下着毛毛 细雨,车上人不多,空出了几个座位,售票员招呼我和他了:“同志前头坐吧。”我们微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因为上车不坐座已经成为我们的习惯。

9. 售票员望着我和他,笑着说:“一对怪人。”这时我和他才有了头一回对视。他微笑地望着我,一双眼仿佛在问:难道你也有上车不坐座位的习惯?我耳根那儿好像爬了蚂蚁,忙把头低下来了。

10. 这以后,他上了电车看到我,便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然后还是靠在车尾一角读他的外文书。据说真正的爱情有时会开始在一个偶然事件上。细想起来,偶然当中往往体现着必然。

11. 《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开始正式发行的那天早晨我跑到王府井新华书店门口时,等着买书的队伍已经老长老长了。

12. 我想搜寻熟人,一下发现了他,而他也一眼看见了我。我们同时都微笑了。“看,我来晚了……”这是我对他说的头一句话。“不要紧,一人可以买两本,我分给你一本好了。”

13. 我们“正式认识” 了。我们每人拿着一本“毛选”五卷,走出新华书店时,不由得随意交谈起来。原来他和我有着那么多共同的情感、共同的喜爱和共同的心愿。

14. 我们在东单分手了。当他乘上公共汽车远去时,我忽然变得那么怅然若失,又那么心旷神怡。我意识到,那期待中的神秘的、难以向哪怕是最贴近的人诉说的感情,终于袭上了我的心头。

15. 以后我们经常约会,有时到图书馆,有时上公园。我们互相倾谈着理想和愿望,越谈越知心。我心里像流过一条温暖的、明净的、铮铮鸣响的小溪。

16. 人们都在谈论大学招生的事。我告诉 他:“我不会考大学,我想写小说,我要把工厂和整个社会舍做我的大学他热情地支持我,并告诉我,他要去考外语学院。

17. 真喜欢听他这些话。我想 起我们车间的亚梅,听说我不考大学,就嗔怪地说:“傻丫头!把你肚子里的墨水倒给我该有多美——考上大学,一毕业就是四级工的待遇呀!”对比之下, 更感到他是多么能理解我。

18. 伏天到了。一天,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 我们散步在紫禁城筒子河边,呼吸着马缨花的芳馥气息。

19. 我们轻轻地交谈着,我们相距那么近,几乎听到了心跳声。他先是轻轻、后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久久地、久久地没有松开。

20.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家,路上碰到了同楼的冯姨。 她是个独身,我对她油然产生了一种怜悯的感情。我帮她把手提包提回了家。啊!我心中涨满了要溢流出的幸福。我要尽可能帮助在某些方面欠缺幸福的人。

21. 这个月,我们车间成立 了攻关小组,要连轴干几十 个昼夜。我在约会时,把这 件事告诉他,并且说:“车间号召大家都参加,开头我还有点顾虑呢,后来才贴出了决心书。”

22. 他问:“开头还有顾虑,为什么?”为什么?因为这一个月不能约会了呀!于是我白了他一眼: “傻瓜”!他似乎明白了,头一回当着我红了脸。

23. 在攻关战斗中,我 的师傅表扬我:“小羽呀,你一个人真有两个人的劲儿呀!”我心里暗笑,您算说对啰!就这样,我们整整一个月没有见面。

24. 大华电影院到了, 我中断了甜蜜的回忆。下了车,老远就看见小陆在焦急地等待我。

25. 没想到,他却抱歉地对我说:“我们那儿的老贺,孩子病了,求我去代班。你别怪我,咱们退掉一张,你自己先看吧……”我深深地感到失望,我怎么能一个人看呢?

26. 转而一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庸俗的念头?我应该支持他去做一件虽然微小,但却美好 的事情。他却望着我为难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再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找别人替班……”

27. 我瞪了他一眼,说了 声:“你真傻!”便从他手中抽出了那两张票,马上递给已经开始绝望的一对等票人的手中,然后一起向他的工作单位走去。

28. 到我们该分手的 时候了。他迈着敦实的步子,走进了马路对面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饭铺。我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29. 突然,一个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亚梅。她诧异地望着我:“小羽,怎么你跟他搞上对象啦?!”我默默地望着亚梅。她那惊疑的程度使我也感到吃惊。

30. 亚梅拉着我往前走,仿佛我是站在一处悬崖上,马上就会跌入深谷, 她必须赶紧把我引开才是。她这时的自我感觉,一定是充满了真诚的姊妹之爱——她感到必须拯救我这只迷路的羔羊。

31.“我认识这个陆玉春,我们原来是邻居。他有个半身不遂的妈妈,就因为离不开他照顾,才分到这个破饭铺工作的。就凭你这长相、这风度、这才学,找个文工团的名角儿也不难哪,为什么要去找个烙火烧的?

32.鲜血涌到了我的脸上,太阳穴那儿“扑扑”地跳着。我来不及给她讲什么道理,只能单刀直入地告诉她:“我了解他,他什么也没瞒我,我爱他你知道吗?我不是在搞对象,我们是在恋爱,这是爱情,你懂吗?”

33.亚梅猛地放开了我的胳膊,仿佛她脚下发生了八级地震,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34.亚梅是我们车间的老大姐,二十八岁。她正在公开地搞对象。半年前魏师傅给她介绍过一个小伙子。她见面后很满意,但后来了解到这不伙子母亲有慢性病厂弟妹又多,便“拉吹”了。

35.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个“最满意”的:大学毕业,工资不用分给家里;会木工活,已为结婚打了全套家具;单位有宿舍,至少可以分半个单元;表姐是文工团合唱队的,看演出很方便……

36.这回是我伸手拉住了亚梅的胳膊。我感到有许多话要对这个同伴倾诉:“亚梅,关于你的对象,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我看两人相爱就得有真实的爱情。”

37.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小羽,我们还是实际一些吧!我比你大,不能再等了,也许我连这个也会错过呢。你说说究竟什么是爱情?”

38.我正想认真地和她谈谈这不问题。她突然伸腕一看表,“哟”了一声,神色紧张地对我说:“定好五点到他表姐家去,瞧,差点耽误了。”着便朝汽车站急跑。

39.亚梅动摇不了我的信念,但却掀动了我千万思绪的波澜。在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的生活中,爱情究竞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啊?这个问题谁能给我答案呢?

40.我追求的是健康的爱情,绝不是一件可心的毛线衣。

41.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我家所住的那幢楼前。这幢大楼里住着各种各样的家庭,这些人家大多数是和谐的、幸福的。但是,也有一些经常打架吵骂,三单元三楼有一对新婚夫妇,就是一个典型。

42.我一边思索一边登上二楼。冯姨就住在这一层。冯姨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老同志。可是,她却是独身者,在她的生活中没有爱情的位置。也许这才是最高尚、最纯洁的革命者的人生观吧!

43.我要和她谈谈,找到权威的答案。冯姨亲热地把我迎进她的家,头一句话便是:“小羽,你怎么了?大概正在谈恋爱吧?”我羞得顿时低下头来。冯姨,您有好厉害的一双眼睛啊!

44.冯姨用满蓄爱怜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被解除了一切戒备,一股脑儿地把我和陆玉春恋爱以及和亚梅的争论,全都倾吐了出来。最后我郑重地向她提出了关于“爱情的位置”这一问题。

45.我的话音消失了。屋子里霎时显得出奇地安静。过了好几分钟,冯姨站起来,踱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说:“是呀,在揭批‘四人帮’的斗争中,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触及这个问题。”

46.我刨根究底地问:“冯姨,对一个革命者来说,爱情是不是一种牵累、奢侈品?有人说《白毛女》中的大春和喜儿只有一般的阶级感情,谁要把他们看成一对未婚夫妻,谁就是修正主义。”

47.冯姨生气地坐回到沙发上,右拳一击扶手,摇着买说:“否认爱情在无产阶级革命者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这是假马克思主义!”我冒失地问:“您没有爱情,不也生活得很好?也没妨碍您成为一个革命者啊!

48.冯姨顿时变了脸色。她静静地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凝思了一会儿,便命令似的叫我到屏风后面去。

49.我看见台灯旁有张旧照片镶在镜框中。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中式大褂、围着粗毛线围脖的英姿勃勃的男青年。

50.照片旁并排倚靠着一个镜框,里面是冯姨亲笔写的一首“自度曲”——《喜相告》。

51.我一切都明白了。革命者的爱情竟是如此强烈,坚贞,喷溢着永无穷尽的向上之力。我多么希望陆玉春这时就在我的身边,我们的爱情能从这里汲取到多么宝贵的滋养啊!

52.我央告冯姨把她自己的爱情讲给我听。她点点头,缓缓地讲了起来:”我三十岁那年,父母把我嫁给了远房的表哥。我对他只有同情,没有爱情。客客气气生活了几个月就离婚了。

53.“离婚以后,我到大学当了旁听生。渐渐地,我把自己投进了时代的洪流。

54.“我找到了党,同时也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我们相爱着投入共同的斗争……组织上批准了我们的结合。

55.“1937年秋天,一天晚上,他兴奋地告诉我,党组织决定要我转移到延安去,他留在白区坚持斗争。我理解这是斗争的需要。这一夜我们谁也没有睡。那时不能通信,我们就约好,将信写在日记本上,见面再读。

56.“到了延安,我很少得到他的消息。1940年初冬的一个早上,我正往笔记本上写着第二十五封给他的信,领导同志默默地把一个布包交给了我,里面包的就是那张遗像。

57.“大滴的泪珠流过我的面颊。敌人消灭了他的肉体,但他的形象和精神却在我和同志们的心中获得了永生。

58“三十年来,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建设时期,我保持了在日记中给他写信的习惯。我把革命形势和斗争的甘苦都告诉他,同他分享一切。这首自度曲就是从信中抄录的。”

59.往事叙述完了。最后冯姨说:“爱情,毕竟是不复杂而微妙的问题。我认为爱情应该建筑在共同的革命志向和旨趣上,应当经得起斗争生活的考验。如果为爱情而忘记革命,甚至做出损害革命的事来,那就把爱情摆错了位置。

60.“总之,爱情在革命者的生活中应占据一席重要的位置。当一个人觉得爱情促使他更加热情地投入工作时,那便是把爱情放到了恰当的位置上。这时候便能体会到最大的幸福。”

61.这时,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彻悟、这么幸福过。我要向小陆和爸爸、妈妈、伙伴们敞开心扉,把我心里想说的话统统告诉他们……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普通老百姓就以各种方式,表达着变革的诉求。

1977年夏天刘心武写出了《班主任》,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刺激出他更强烈的写作欲望。1978年春天,他决定构思一篇作品,题目定为《爱情的位置》,为爱情在文学艺术领域里面恢复名誉,获得应有的位置。

《爱情的位置》初发于《十月》创刊号,当时引发的轰动强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经过许多报刊转载和电台广播,短短一个月里,刘心武就收到了超过7000封的读者来信!

有封来自遥远农村的信,是一位“插队知青”写的,他说他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听见村旁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传出“现在播送短篇小说《爱情的位置》”的声音,当时他“觉得简直是发生了政变”,当然后来他知道那是良性的政治变化的“前兆”。

还有一位海边的渔民给刘心武写信,说听了广播后,非常激动,才知道原来自己藏在心底的爱情并不是罪恶,他现在可以跟女朋友公开地来往了。为感谢小说给予他们的解放感,他们寄给刘心武一个巨大的海螺。 现在这海螺还放在刘心武书房里,刘心武说这只海螺不时让他重温新时期30年文学发展初期那离奇的一幕。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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