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一线还是二线城市创业,最重要的无非是匹配二字。
今年过年杨逍最担心的是火车票的事。
车票不好买,从南京到郑州可谓是一票难求。春运车票刚开售的时候他就定了提醒要去抢,结果还是没抢到。为了这事,他和同事开玩笑说,真想自己写个程序专门抢票。
两年前的春节,杨逍最不在意的恰恰是过年抢票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刚从澳洲回国,准备创业,一切都需要思虑,过年回家反倒成了最小的那件事。每天超过十二小时的工作时间,不停开会、和投资人见面、修改产品方案,是他生活的全部。
去年澳洲同学聚会的时候,在北京、上海做服务机器人创业公司的同学问杨逍,要不要结束南京的公司去一线城市或者换个跑道时,杨逍没回答。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不止一次。
1、选择
刚刚过去的1月,陈炎完成了一件大事。她和同学成立的变色玻璃创业公司,在嘉善政府下属的孵化器帮助下,快速完成了注册和一系列手续。从加州伯克利大学硕士毕业半年后,她和其他三个一起从美国回来创业的同学,在带有公司LOGO的背景墙前面,拍下了第一张工作照。
半年以前,他们不会想到,这个嘉兴下属的县城,会成为他们归国创业的选择。
从2017年起,“抢人”二字是国内诸多二三线城市政府工作的关键词,西安、武汉、南京、杭州、郑州等城市都是其中的突围者。
针对普通毕业生,西安提供落户、公租房和19项保障就业政策;南京则是给予40岁以内本科或以上学历直接落户、3年住房补贴、4000元创业成功奖励等待遇,而成都、杭州、长沙、武汉等多个城市也纷纷给出了落户、住房补贴以及就业创业方面的鼓励政策。
到了2018年,科技竞争白热化、AI人才需求的激增,让城市抢人战进入到了新一轮高峰。大批海外科研者计划回流,而对于海归创业者,二三线城市的需求其实比一线城市更为迫切。
回国创业,是有诱惑力的。
而在诱惑力之外,面临的第一道关卡就是城市选择。
四年前在澳洲完成自己本硕连读课程的杨逍,遇到了南京政府在悉尼举办的人才交流会。那个时候杨逍正计划和伙伴一起留在澳洲创业,有过网站、APP创业经验的他们,瞄准了VR市场。而这场原本是随意参加的活动,成了杨逍决心回国发展的重要契机。
“有这个心思的时候,正好遇到南京的推介会,也没有和其他城市比较,觉得政策不错就来了。”
2015年下半年开始,VR突然成了时髦词儿。链条上的企业、媒体涌现出来的速度,快到让人迷眼。与VR有关的投融资新闻,这条还没有读完,下一条已经在路上了。市场体量大、技术相对弱这两项因素,留给VR相关的创业项目很大的空间。
2016年春天,杨逍在国内VR产业势头最凶猛的时候,选择回到了国内,将自己的创业公司落户在南京。“第一次办公司确实没有经验,加上人生地不熟,注册、场地这些事都是靠区里科技部的人帮忙才火速搞定”。杨逍说,“政府的对接服务真不错”。
像杨逍这样的创业者在南京有数万人,他们分布在这个城市各个区的创业创新核心地带,覆盖的产业则包括智能制造、AI、芯片等等十几类。
在全国排名前列的二线城市中,南京无疑是很有竞争力的。强力度的政策支持、高校汇集带来的前端研究和人才,让这座城市成为了诸多高科技人才创业落户的选择之一。
而去年9月中国人工智能峰会上,南京释放了更吸睛的信息。未来5年政府将新增200亿的投入,对于新型研发机构每年将按照绩效,最优给予的最高500万元的奖励,在南京新注册成立的天使投资、创投企业,将给予最高1500万元的奖励;投资南京种子期、初创期科技企业,将给予最高500万元的奖励;出现投资损失的最高可以获得600万元的补偿。
相对于一线城市更为密集、丰富的资源,二线城市在资金上做了借位补力。
和杨逍同时期从澳洲回国的,还有他的同学薛春,他选择的落户地是武汉。薛春是广西人,一起参加的南京推介会没有让他心动,最终他选择的是离自己家乡更近一些,创业氛围相对更好一些的城市。
“一线的狼太多,食物太少,二线更适合我们这样的初级创业者。也不想选来选去,就想离家近点,政策合适就行。”
2、犹豫
落户半年后,杨逍收到了“创业南京”专项给予的百万补贴基金,大大小小的资源对接合作会,他参加了不下二十个,向他表达过有合作意向的人也不在少数,一切看上去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VR的泡沫来得措手不及。
2016年夏天之前是VR最风光的时候,ChinaJoy上有80个VR相关的展台,到了2017年剩下34个,而2018年只有三家纯VR公司出现,其他展台有VR元素的都仅仅是点缀。那些因VR而窜起的机会主义者,很多也因VR成为了泡沫的一部分。
在最艰难的2018年上半年,杨逍见过十多位投资人,也试图接一些VR游戏相关的项目,但最终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比起一线城市,二线城市的投资人和合作者更谨慎,投大金额的不多,VR的合作渠道也没有一线那么多。”
对于二线城市,和杨逍都存有困扰的,还有江西人李朝阳。
2013年李朝阳还是亚马逊的高级工程师,年薪优渥却无法令他有归属感。“美国科技公司给华人的空间不多,从以前到现在,都存在这个问题。”即便已经全家定居西雅图,李朝阳还是决定回国创业。
做了这个决定后,李朝阳在美参加了好几场城市推介会,有一线的也有二线的。最终,他决定在杭州落户自己的云服务公司。除了符合“千人计划”的标准能获得补助资金外,“杭州政府给的双创补贴、专项计划补贴这些加在一起,非常可观。这个一线城市不是没有,但是要排队,要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创业最经不起等。等一等,资金、人才、产品、创意就会拱手让人。
曾在美国宾州州立大学担任助理教授的李春燕说,她的研究方向是自动驾驶,之前一直在等国内某计划的“回国排队”,但是两年过去了,她实在等不了,她的产品和想法也等不了。李春燕说,“放弃那个计划带来的科研补助,转而创业是我能做出的最好选择,而二线城市是我比较看好的”。
李朝阳认为,“二线城市还有一点很好,政府给的配套帮助很多。刚从西雅图回国时,对国内情况完全不了解,公司能正常招聘、运作,都是园区帮的忙。”
然而落户杭州六年后,他动了离开的念头。
这个念头出现过不止一次,从2017年开始,到2018年越来越频繁。“杭州有阿里、网易,还有不少大的互联网公司,可是杭州的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偏于生活,创业不够拼。”
在逐渐过渡成稳定发展的企业后,李朝阳希望自己的团队还是保持“更拼一点”的状态,毕竟在科技领域,不快人一步,可能就没有机会赶上了。
而现在,虽然这样的念头愈发强烈,但是李朝阳也知道自己是不会离开杭州的,尽管在深圳、上海都建立了分部,可是“公司大本营、团队主力都在这里,离开不是容易的事。”
同样是二线城市创业的困扰,蜜月期之后,李朝阳是内在的焦虑,而杨逍的担忧更多是,二线城市带来的市场空间能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3、前路
当杨逍在同学会被问及要不要离开二线转战一线城市时,他虽然没有立刻回答,但心里有一盘非常清楚的棋。
三个字,性价比。
这个被雷军时常挂在嘴边的形容词,在帮助小米拿下二三线市场销售王的同时,也非常适合非一线创业者们。
在2018年1月之前,嘉善最有名的是西塘古镇,旅游业成为当时重要的引资来源。而在那之后,长三角新能源研究院落户嘉善产业新城,这个四线小城成为了长三角新能源、新材料的聚焦所在。
这个新闻发布时,陈炎已经在北上广深四座城市辗转考察了半年。她记下了各地写字楼的租金价格、平均人力成本,一点点地核算这些是否是自己和合伙人能够负担得起的。她还跑了十几场城市推介会,和李朝阳一样,她要找的是能解决“最迫切需求”的那个落户城市。
“一线城市资本力量好、机构多,这个创业者都知道,谁不想坐在那里就被几个亿砸中,但是真的,真的难抢。”
陈炎想要创业的项目,是她在伯克利读研的时候无意间挖掘的“电致变色玻璃”。这个项目不算热门,在金融中心上海、硬件为主的深圳以及更有软件优势的北京,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去年年中,舟山政府的推介会让她看到了一丝可能性。除了嘉善打造的新能源中心概念外,政府给的配套支持,陈炎认为“合理且性价比确实不错,几线城市不重要,适合我最重要”。
“其实每个城市给予的补贴都是很透明的,不同级别的人才也有对应的支持标准。我也去过厦门、青岛,但是想想还是这里最合适,地区主打的重点和项目匹配,还有离家也近。”
从去年12月到今年1月,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内,陈炎的公司迅速完成了落户并正式启动,她在美国的几位同学也陆续回国加入到这个团队。
一切蓄势待发。
现在陈炎最关心的,是从美国运来的新材料样本能不能在春节前寄到,回老家南京这件事不用着急。
挺过了2018年上半年最艰难的时刻,杨逍有了新的合伙人,VR虽然前景依然不明,但是他找到了新的应用方向,“二线城市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最难的时候,损失率不像一线那样被放大”。
李朝阳在春节来临前两周已经回到了西雅图的家中,虽然他抱怨二线不够拼,可在家里处理工作邮件时,还是说了一句“如果在北京,可能这会儿就没办法回来抱抱我三个孩子了” 。
有得,必然有舍。
无论是一线还是二线,甚至三四线城市,对于创业者们而言,匹配才是最重要的。
而性价比三个字,无疑是最通用的市场准则。
(文中杨逍、李朝阳、陈炎、李春燕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