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在人才自由流动之世界，在今日之中国，我国如何吸引并留住新时代的“钱学森”们，值得我们认真的思考。
文：《千人》杂志记者 吴喻
原标题：《从“出国热”到“归国潮”，以人为本成引才关键》
注：本文原载于《千人》杂志2017年总第61期，转载请注明来源，未注明来源转载将视为侵权。
惠觅宙，国家“千人计划”专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404.21万，这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到2015年底，我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总数。
221.86万，这是我国出国留学人员选择归国的“海归”总数。
随着我国开始改革开放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国人开始走出中国“睁眼看世界”，人才流动也就成了必然。中国早已成为世界最大的留学输出国和亚洲重要留学目的国，从学历层次来看，2016年度我国出国留学人员攻读本科以上学历者高达七成。
正如我国数学家苏步青所说：“当今和未来世界的竞争,从根本上说还是人才的竞争。”随着在海外多年的工作、学习、生活，是否归国也成为众多海外留学人员面临的一道重大选择题。在这场“人才抢夺战”中，我国如何将高层次人才留在中国并优化环境吸引更多高层次人才回国发展？
为此，本刊专访国家“千人计划”专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惠觅宙博士。惠觅宙于1995年获多伦多大学分子和细胞生物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在美国多家药企担任重要技术职务。2008年，惠觅宙回国加入国内药企和研究单位担任重要职务，随后合作和自主创办多家技术企业，作为归国多年的高层次人才代表，对于国内创新创业及相关环境，惠觅宙博士有许多自己的见解。
明月何时照我还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若要知晓如何留住高层次人才，则需走入他们的世界，了解这一群体的所急所需。
一份调查显示：“情感与文化因素的影响”占海归选择回国就业原因的43.7%，“国内整体经济前景好，政治稳定”占37.1%，“国外形势不利于外国学生就业”占23.4%。与此有些微差异的是，对于归国创业人员而言，回国主要源于两大动因：一、看好国内发展前景。二、努力实现自身价值。
对此，惠觅宙深有体会：“我回国前在美国自己创业开发动物细胞生物反应器、动物细胞基因表达技术和新双体药开发。当时回国的目的是充分利用国内人力资源成本低的优势，再加上有合作伙伴投资，有利于企业扩大和发展市场。另外，我觉得中国人不比欧美人智力差，我们有能力在中国把科学产品干好。”
虽然惠觅宙博士对在国内做好科学产品充满信心，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国药企与欧美药企仍有较大差距。据悉，全球TOP50药企主要集中在美国、日本、德国、瑞士等发达国家。亚洲地区除了日本外，主要有印度的Sun、Lupin两家仿制药企业进入TOP50，中国药企无一家进入。
面对这一严峻形势，生物医药领域高层次人才引进十分重要。事实上，在国家“千人计划”专家中，从事生物医药领域占据较大比例。那么该如何吸引这些人才回国创新创业并扎根发展？惠觅宙博士认为首要应改善该领域投融资大环境：“国内创业融资按市场规律都是‘短平快’的路线，资本投资生物制药的较少，甚至部分投资人投资该领域仅仅因为想拿政府扶持和土地。生物制药应是国家减少进口和减少医保费用的大战略，是解决中国重大疾病多发促进经济发展的战略手段。生物制药应该是经过政府评估后，政府和大企业主持和参于的长期发展项目。生物制药项目和私人投资的‘短平快’很不同，比如我现在生产开发的第三代广谱抗炎药有获得Laska（美国亚伯拉斯卡医学奖，有诺贝尔最佳预测奖之称）或更高奖的荣誉的可能，有千亿以上的市场和解决大健康主要问题的潜力，小资金和小私企业无法支撑。”
应坚持党管人才重要原则
为了更好的引入海外高层次人才，我国实施了一系列重大人才引进计划。如“千人计划”、“长江学者计划”、中科院“百人计划”等。事实证明，这些人才引进计划为我国经济发展做出极大贡献，引进人才活跃在我国各大领域，如量子卫星首席科学家、中科院院士潘建伟，中国科学院院士施一公等。
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在坚持实施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的同时，还应关注并解决引进人才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对于高层次人才，既要“引得进”，还要“留得住”，减少归国人才的“水土不服”。
针对如何“留得住”高层次人才这一问题，惠觅宙建议：“相对而言，国外人才和国内同代的人才相比，所受科学教育和训练可能更扎实一些，经历也更丰富些。但是，国外人才在国内缺少人脉，缺了10-20年的‘课’。从某种角度来说，需要国家政策予以扶持。若为了更好的吸引国外高层次人才，我认为就是落实党管人才的政策，像当年党保护钱学森等科学家一样，把引进人才当作党的技术干部使用。”
党管人才是人才工作的重要原则，主要是管宏观、管政策、管协调、管服务，包括规划人才发展战略，制定并落实人才发展重大政策，协调各方面力量形成共同参与和推动人才工作的整体合力，为各类人才干事创业、实现价值提供良好服务等。
作为海归的一员，惠觅宙说：“人生都是出卖劳动力，包括智力和体力，以此来生存和传代。英雄也要生活，比如，伟大的文化先驱孔子也得为自己的学生和生活奔走。我是大海一滴水，要求不高，但后代也是我的产品，我也需要生活经费生产高质量产品。”
为人才服务，解决生活难点
在实际中，如何协调各方力量，进一步做好人才服务工作成为一大难点。众多海外游子回国创业创新，却遭遇到诸多难题，如出行难、住宿难、医疗难、子女入学难。
根据中组部、人社部关于印发《国家特聘专家服务与管理办法》的通知，第二十条提到国家特聘专家乘坐飞机、火车、长途汽车、轮船，凭“国家特聘专家”证书享受相关优待礼遇。既有相关规定，为何部分专家仍“吐槽”出行难？主要源于部分工作人员对相关规定不了解、不落实。
惠觅宙指出：“我经常使用中组部发的国家特聘专家证，享受第二十条提到的机场出行优待礼遇，我感到党的关怀和荣誉。我出行很多，这个机场出行优待礼遇对我个人防止过劳生病帮助很大。黄大年同志为国家作出了卓越贡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我不能认同和学习黄大年同志对健康的做法。在出行时，我主要用VIP快速通道。这是国家相关政策所允许的，所以我不同意部分机场人员不认可该证件的做法。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我坚决要求找相关领导。一般来说，事情能够得到妥善解决。”
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对高层次人才吸引力愈发强大。为吸引更多优秀外籍人才来华创新创业，进一步为高层次人才服务，我国政府印发《外国人永久居留证件便利化改革方案》，原本的“居留证”升级为“居留身份证”。另外，各地纷纷推出一系列政策以吸引海外高层次人才来华。这些政策使外籍人才工作、生活更加便利，惠觅宙就是受益者之一。
2016年，为让人才享有更加便捷、高效的服务，山东省建立了专属服务制度,对引进的高层次高技能人才颁发“服务绿卡”,高层次高技能人才凭“服务绿卡”,享受绿色通道服务。在出入境和居留、户籍、住房、配偶随迁、子女入学、职称评聘、编制管理、薪酬等方面可享受专属服务。
惠觅宙成为该服务绿卡首批获得者之一，对其在华工作、生活起到较大作用。惠觅宙建议道：“如果绿卡和国内身份证一样有‘芯片’，作用就相当大了，至少我不用每次在高铁站提前1小时取票。目前我正等待换卡，期待国内在这方面也能国际化。”
“先做人后做事”
中国正在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鼓励大众创业与创新。作为国家“千人计划”创业人才，惠觅宙对此非常赞赏：“我国创业创新政策是国际领先毫无疑问，我给国家点个赞。除此之外，我认为应该坚持党管人才原则，让每个党的领导干部都联系、帮助几位人才，这应该是解决人才创业大部分问题的好办法。当然，这种联系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我常思考如何与领导干部多沟通，让他们能够充分利用好我们的知识。这样就可以让双方的工作更上一层楼，达到双赢。”
海外高层次人才回国创业，往往都是带着科技优势回国，如何帮助他们将个人的技术优势转化为企业优势并成功？惠觅宙说：“我在浙江省第二次人才工作会议上的发言，引用了毛泽东的话‘世间的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宝贵的，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同一会议上，原省委赵洪祝书记还回忆了中组部千人计划的形成过程和指示省市每个领导干部都要联系和支持几位人才。只要党真的管人才事，密切联系人才，这一问题将迎刃而解。”
由于市场、政策、消费水平不一，“海归”们归国后并没有一帆风顺，反而可能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惠觅宙认为有两点需要注意：一、“先做人后做事”。“海归人才常集中全力做科学和做事业，但我认为应以人为本，先做人才能做好事”；二、人才主要是科技人才，但创业的成功还需融资生产市场的成功。所以，地方政府除资金外应该借市场帮助，中国在世界上最大的优势是市场，要利用地方市场支持人才企业发展。
此外，惠觅宙指出海归创业者应保持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充分利用人才，使其成为企业的“护城河”：“美国企业为什么强？在于充分利用外国科技人员，包括犹太人，印度人，中国人，中国企业保持竞争力的方法应是吸引关键人才。比如，当年吸引钱学森等人才，我国最后造出了核导弹。又比如，少而精是我的母校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办学方针，这个少而精造就了整个中国医学界的精英。”
惠觅宙所提到的钱学森正是我国老一辈留学人员中的典范，钱学森曾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加州理工学院教授。1955年，在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争取下回到中国。有专家指出：由于钱学森的回国，中国导弹、原子弹的发射至少向前推进了20年。
在人才自由流动之世界，在今日之中国，我国如何吸引并留住新时代的“钱学森”们，值得我们认真的思考。
惠觅宙认为核心在于科学化管理，并以自己亲身经历举例：“有些地方大学科研经费使用管理的时间比科学研究的时间少不了多少，好像科研管理是以防小偷为目的。我用500万写的科研计划，只能做250万效率的事，忽视了‘人’的作用，没有劳动费。”
惠觅宙说：“吸引并留住高层次人才需要以人为本，急需改变科研资金使用管理方法，因为科研资金的使用管理的不合理，做事的好人反而会成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