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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价十万并被质疑的金代马槊竟获马未都关注!看走眼还是另有隐情

2020-10-13 17:32    

编者按:前两天,冷兵器研究所发表了“静默之鸮”作者撰写的名为《土豪花十万重金买下的金朝槊竟是假货?中国砖家又睁眼说瞎话了》的文章。文章对于一柄在鉴宝类节目里被判定为金元时期的“铁錽金银马槊”的形制和命名都提出了质疑。但正所谓“世界真的太小了!”其实那柄槊的主人也一直关注我们冷兵器研究所,他看到此文后也给出了自己的解答与回应。冷兵器研究所与这位先生进行沟通之后,都有这样一个共识:有争议和质疑,都是好事。说多说少、说对说错,都是从不同角度推动冷兵器研究领域的发展。根据槊主人所提供的一些更详细信息和冷君掌握的相关资料,冷君觉得针对这个话题还可以从中立的角度,深入探讨一下,于是遂成此文,以飨读者。

按槊主人提供的情况,这柄槊在收藏界还是很知名的,连著名收藏家马未都先生都对这柄槊表现了浓厚的兴趣。

以马未都先生的见多识广和知识储备,以及在收藏界的地位,这柄槊能让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想必说明这柄槊确实有值得深入研究的东西。

那么,这是否说明那位作者的质疑文章是胡乱指责或是妄自揣测呢?答案却也是否定的。因为那篇文章的质疑,其实揭示了中国古代冷兵器研究领域的一个现象所在,即历史研究爱好者和收藏爱好者的侧重点不同。一般来说,前者相对重“名”,即根据研究文献和考古发现对历史兵器进行还原;而后者相对重“形”,即根据是从“土坑”还是“水坑”出来的,以及锈蚀程度,与已经确定年代的文物进行对比。

这其实是件很无奈的事情。就比如之前冷兵器研究所的一篇文章所说:如果不是曾侯乙墓出土的七件锐殳中,有三件在一侧的刃上铸有“曾侯乙之用殳”六字铭文,中国古代兵器——殳的形制根本就没法被确定了,而之前部分出土的殳甚至被称为“三刃矛”!

具体说到那柄槊本身,从历史研究爱好者角度,称一柄枪矛类武器为“槊”确实是要给予质疑的。因为确认如质疑文中所说,残唐五代之后,枪类武器的广泛装备,原来槊所指代的那种长枪刃的骑兵长矛,已经被称为枪了。到了金元时代,“槊”这个字,很少会被用来称呼某种现实中的实战武器,而是被用来在怀古的诗词中,用来称呼那些名人名事,以及他们的武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横槊赋诗的真实出处,唐代元稹的“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之后“槊”这种兵器指的就已经是一种带有枪头的牙棒了!也就是评书中所形容的那种“槊”了。

另外,也有一些历史爱好者提出了另一种质疑,那就是那柄槊的装柄方式。一般来说,枪矛类武器有两种装柄方式:

一个是套筒,也就是枪柄插入枪头。这个是后世主流的装柄方式,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枪矛类武器也大多是这种。另一种是插茎,也就是枪头插入枪柄,这种装柄方式大多存在于先秦,比如著名的秦始皇兵马俑出土的长兵铍,就是这种装柄方式。

相对而言,套筒式的结构强度要强于插茎式,而枪头和枪柄的结构强度在对抗重甲之时尤为重要。这也是后来套筒式取代插茎式的关键所在。而根据图片,那柄被质疑的槊采用是插茎式的装柄方式。因此也被质疑不符合当时的战场条件。

但其实,虽然实战中套筒式枪矛在金元时代是主流,但根据出土文物来看,依然有礼仪用途的插茎式枪矛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从实战用具而是从礼仪用具看待这柄槊,就会有新的视野。诚如前面所说宋金时代已经没有实战“槊”,但那个时代还有礼仪“矟”(shuò)的存在!

其依据就是那幅著名的《大驾卤簿图书》画卷。《大驾卤簿图书》的成图年代不详,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国博官网上给出的推断时间在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至治平二年(公元1065年)之间,所描绘的内容是北宋君主祭祀天地时所用皇家仪仗队伍(“卤簿”),被认为是研究宋代舆服、仪仗、兵器、乐器等制度的形象资料。画幅中对各“卤簿”队列作分段说明,记录其名称、人员构成和所用器具的基本信息。全图中有一个重要片段——“金吾纛矟”。

▲《大驾卤簿图书》局部之“金吾纛矟”

当然,“金吾纛矟”四个字,指的并非是某一件兵器或仪仗器具,因为也不存在“金吾纛矟”这种兵器。实际上它所指的乃是该队仪仗人马的名称,即《宋史·仪卫五》中提到的“金吾纛矟隊”。若将“金吾纛矟”一词拆解详析,则可分为“金吾”、“纛”、“矟”三者。这点体现在《政和五礼新仪○卷十七○中道卤簿》所载徽宗时期的编队序列文字之中:“金吾本司纛矟,左右皂纛各六为一列,执托各一人,紤四人;次押纛二人骑;次押衙四人骑;次引䂍矟;次䂍矟六为一列……”

熟悉历史的读者想必知道,“金吾”二字原是源自汉代的一种铜质仪仗棒。晋代崔豹的《古今注》曰:“ 汉朝'执金吾','金吾'亦棒也。以铜为之,黄金涂两末,谓为'金吾'。”作为官衔名号,始自汉武帝刘彻改秦之“中尉”为“执金吾”,以徼巡宫外;当西汉之末,未来的汉光武帝刘秀也曾作“仕宦当作执金吾”之叹。至唐龙朔二年时,有“左右金吾卫”,置“金吾卫大将军”之职“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两宋沿之,又有“左右金吾街仗司”之名目,下设“有‘左右金吾引驾仗’,掌殿内宿卫,车驾巡幸、勘箭、喝探之事,及送诸道旌节度使迎受”。在卤簿队列中执掌“纛”、“矟”亦正是其职责之一。

“纛”念dào。汉典上对这字给出的解释是古代军队里的大旗。图像中那面需要一人擎举,四人拉绳稳固的大旗,按照图上的文字说明就是“纛”了。

那么“矟”到底是一种什么礼仪兵器呢?“矟”即图中所书之“犦矟”,亦即《政和五礼新仪》之“䂍矟”,《宋史》之“暴槊”。跟我们显然所知道的马矟或马槊有关系吗?

按《开元礼义鑑》的说法,“犦矟,棒也。以黄金涂末”,白话的意思就是说“犦矟”是一种棍棒,用黄金涂抹在末端。这话听上去感觉“犦矟”好像与“金吾”是同一类器械。但紧接着下面一句则用到了《开元礼京兆义罗》中的说辞,“犦,击声也,形似剑而三刃,连柄长三尺五寸,合虎豹皮为袋盛之。”

而结果在宋朝王应麟的《玉海》和明代方以智《通雅》中有这样的描述,“《开元礼义鉴》:金吾将军执䂍矟,骑捧也。”,以及后半句里的长度是“连柄及锋长三尺五寸”;《通雅》里全句则为“犦矟者,大驾出,金吾将军执犦矟骑棒。以黄金涂,以扈跸“;《开元礼仪》:锽形如剑而三刃,连柄共长三尺五寸,虎豹皮为袋。”

将这三段出自相同典章,却在字句上各有出入的文字放在一起加以辩异,那么有关“犦矟”的描述中的不合理之处就显而易见了。即“形似剑而三刃,连柄及锋长三尺五寸”说的并不是整件武器,也不是《通雅》里出现的“锽”的形制,而是指“犦矟”的锋刃。《通雅》、《正字通》里所说的“锽形如剑而三刃”实际上应该是“锋形如剑而三刃”,“锽”、“锋”二字可能是在抄刻之中产生的“鲁鱼亥豕”类的错字。

说到这里相比读者已经明白了,宋代是存在一种礼仪“矟”(shuò)的,而且形制也插茎式枪矛。甚至其在平时分开的,遇到礼仪活动才拼接在一起。以至于有的记载只记载了枪柄,将其当成棒子;有的只记载了枪尖,留下了“如剑而三刃,连柄共长三尺五寸”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记述。

说了这么多,回到开头,之前文章认为金元时代不存在“铁錽金银马槊”的看法,不算错。因为宋代只有礼仪“矟”(shuò)或“䂍矟”,而没有“槊”。(虽然《宋史》有“暴槊”,但《宋史》是在元代用短短两年零七个月就编写完成的,以粗糙和赶工而著称,编写者都未必知道“槊”和“矟”的具体形制了,很可能只是同音照抄)

但根据《大驾卤簿图书》以及同时期的历史记载看来,当时也确实存在如那柄槊类似模式的礼仪性插茎式枪矛。

当然,陷入争议的那柄槊到底跟《大驾卤簿图书》中的“金吾纛矟”有多少关系和联系,又是不是同时代的。则要根据其具体出土情况、兵器锈蚀程度、同时代出土文物的比对,以及配合古籍记载来综合判断了。这显然超出了远程图片鉴赏的范畴,因此这里就不具体评判了。

“槊”的争议说完了,最后说一下被质疑的“铁錽金银”工艺。根据所有人传来的近距离图片,这柄槊确实是有“铁錽金银”的相关工艺。但这在电视节目上是看不清的。所以背这个锅的不是之前那个作者而是电视台导播……

总之,在笔者看来,马未都先生感兴趣的那柄槊,被鉴宝专家命名为“铁錽金银马槊”是不妥的,这不符合历史的相关记载。如果那位专家根据历史的相关记载将其命名为“铁錽金银䂍矟”,反而不会有那么多争议和质疑,也真的有好好研究下去的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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